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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比里亚建国史


利比里亚是西非一个弹丸小国,面积仅111369平方公里,人口至今也不过350万左右,但在1899年,这个名字,以及它的国训“爱与自由带我们来到这里”,却响彻整个非洲。这是因为在那个殖民帝国将非洲瓜剖殆尽的疯狂年代,整个非洲大陆仅剩下3个独立国家,除了幅员辽阔、历史悠久的埃及和阿比西尼亚(今埃塞俄比亚)外,就只有利比里亚,这个当时只有短短52年历史的西非共和国。

事实上,即使埃及和埃塞俄比亚,也曾在短暂的时间里沦为殖民地或保护国,埃及是被英国“保护”,而埃塞俄比亚则在二战期间一度沦为意大利殖民地,惟有利比里亚,才是非洲的“纯粹之国”,在其161年历史中,从未沦为任何西方国家的殖民地。

然而许多历史学家却对这一光辉纪录不屑一顾,因为他们认为,利比里亚其实就是一块不折不扣的殖民地,只不过殖民者不是来自“老欧洲”的白人,而是来自美国的解放黑奴罢了。事实上,利比里亚是地地道道的“舶来品”,是一个“空降”到西非的外来国家。

极富讽刺意味的是,这个从未沦为殖民地的舶来共和国,缔造者是一个美国民间组织,这个组织的名称却非常“殖民”——美国殖民协会(The Society for the Colonization of Free People of Color of America)

要追溯利比里亚建国史,就不得不先把目光移到大西洋另一头的美国,去探究一下这个美国殖民协会的来龙去脉。

前美国殖民协会时代

众所周知,1789年正式独立的美利坚合众国,在独立后的半个多世纪里一直处于“资本主义的北方”和“蓄奴制的南方”的二元社会状态下。

在南方的种植园里,多达50万左右的黑奴(占总人口1/7)在桎梏下从事繁重的劳役,饱受种植园主的压榨欺凌,没有丝毫的人身自由,所有权甚至生命都属于其白人主人,可以被任意转让、处置甚至虐杀。几乎与美国独立同时,废奴运动便在全国范围内、尤其北方废奴州风起云涌,因为许多人都认为,这种一群人对另一群人的拥有、奴役和欺凌,是不符合美国的建国精神的。

然而废奴主义者也非铁板一块,虽然他们都主张解放黑奴,但其中一派认为,黑人和白人“天生不同”,他们不会接受美国的司法和制度,如果将他们解放并留在美国,结果对双方都没好处,应该想办法让他们拥有“自己的黑人家园”;而另一派则认为,人和人之间并无本质区别,黑人也是人,既然他们生在美国,就有资格成为美国公民,他们留在美国,有助于改善美国的人权状况,更有助于打破美国根深蒂固的肤色和种族鸿沟。

其实两派冠冕堂皇理由的背后,存在着难以启齿的实利考量:“黑人家园派”或惟恐大批自由黑奴涌入工厂,挤占白人的就业机会,或担心越来越多的自由黑人,会成为社会治安的重大威胁;而“黑人公民派”则希望,大量刚刚获得人身自由的黑奴,会成为最廉价、最有活力的产业工人大军。

由于包括开国总统华盛顿本人在内的许多早期美国领导人均蓄奴,因此一开始,“黑人家园派”成为废奴运动的主流,他们中包括慈善家、神职人员和废除死刑主义者等,他们认为,将解放的黑奴送去一个“不会被歧视的地方”,既可以让白人和黑人各得其所,又能利用这些“被文明熏陶过的黑人”,去感化“未被文明熏陶过的人”,实在是一举两得,而最理想的所在,莫过于黑奴昔日的家园——非洲了。早在独立战争尚未结束时,杰斐逊等人就曾提出过设想,打算将自由黑人送到“一个美国国境以外的新国家”,只是由于条件不具备而只能暂时作罢。

18世纪末19世纪初,自由黑人数量急遽增加,据统计,1790-1800年,自由黑人从59467人增至108378人,增幅高达82%;1800-1810年,增至186446人,增幅高达72%,这引起了包括废奴主义者和蓄奴主义者的共同恐慌,他们担心自由黑人造成大批白人工人失业,担心城市犯罪率提高,担心自由黑人在南方鼓动黑奴暴动,甚至担心“没有教养的黑人”让美国社会“贬值”……总之,整个社会形成了一种有利于“黑人家园派”的氛围:赶紧把这批黑人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吧,不管花多大代价,不管那究竟是什么所在。

最早将这一想法付诸行动的,是保罗.库非(Paul Cuffee)。

库非是一名远洋船东,有非洲和美国原住民血统,他交际广博,和美国国会议员、黑人领袖甚至英国政府都有不少交往,他制定了一项诱人的计划:从美国南方把解放黑奴运往英国在西非的殖民地塞拉利昂定居,然后用原船装运当地产品到美国销售,利润用来贴补运送黑人的费用,结余部分几家按比例分配。由于库非拥有船队,他的计划很快受到各方重视。

1816年,在英国政府的许可下,首次“库非自由船队”启航,库非亲自带队,船上载有自愿前往非洲定居的38名黑人。这次试验的结果是灾难性的:由于规模小,塞拉利昂又缺乏美国需要的产品,库非不得不为行动自掏腰包,这还不算,由于在当地患上瘟疫,他于1817年暴毙,整个行动就此夭折。

库非虽然功亏一篑,但“非洲家园”的概念却因为他的启蒙性行为,被美国大众广泛传唱和接受,这种“殖民化”的移民方式也为后来美国殖民协会的利比里亚行动勾勒了路线图。

美国殖民协会 废奴运动的畸形副产品

就在库非船队出发的同一年,一位美国参议员、弗吉尼亚人迈尔斯(Charles Fenton Mercer )开始提出在西非建立黑人居住地的设想,并得到卡尔德威尔(John Caldwell)的支持,后者说服其姐夫、苏格兰长老会部长芬利(Reverend Robert Finley)赞助,芬利和长老会认为,大批已皈依天主教的美国自由黑奴返回非洲,将大大便利于天主教在非洲的传播,因此欣然同意加入。

1816年12月21日,美国殖民协会在华盛顿戴维斯大酒店成立,与会者除了芬利、卡尔德威尔和迈尔斯的代表(他本人因公务无法出席)外,还有伦道夫和理查德.布朗.李和肯塔基州政治家亨利.克莱伊等,前总统华盛顿的侄子、大法官布绍尔.华盛顿(Bushrod Washington )被推举为首任会长。

美国殖民协会主张“奴役有止境”,黑奴的最终解放是不可避免的,但“黑人应该获得黑人的自由”,而不应跟美国白人混杂在一起,因此,把他们送回非洲是最好的选择,而为了确保几十万陆续遣返的黑人在非洲的生计,需要建立一个独立的“黑人家园”,而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最需要的当然是资金。

最初的筹款富于理想色彩:协会印刷了精美的会员证,以30美元一张的价格出售给志同道合者,这一计划的倡议者为布朗.李,他热心操办,但效果令人沮丧,9年过去了,用这个方式筹到的资金仅50000美元,虽然在当时这个数目已经不少,可是如果启动“黑人家园”计划,是无论如何也不够的。

于是他们不得不撕下面皮,开始走上层路线。好在志同道合者的确不少,前总统杰斐逊成为他们最大的幕后推手,在他的推动下,新总统麦迪逊动用了部分公共资金(第一笔高达10万美元)予以扶植,另一些知名人士,如凯伊(Francis Scott Key)、华盛顿(Bushrod Washington),以及美国国会大厦的设计师托尔敦(William Thornton)都提供了不少支持,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些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蓄奴者。

在这些人的推动下,许多华盛顿名流,如后来成为美国第五任总统的詹姆斯.门罗、甚至后来大名鼎鼎的亚伯拉罕.林肯,都成为“黑人家园”的积极拥护者。按照美国历史学家的说法,这些拥护者其实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大体有3个群体,第一个群体是真诚相信“黑人家园”能解决问题的,包括布绍尔.华盛顿和继任会长的亨利.克莱伊等;第二个群体是那些蓄奴者,他们的初衷是通过这种办法让那些惹是生非的自由黑奴远离自己的种植园,以免剩下的黑奴也被波及;第三个群体,也是最大的一个群体,一方面高唱自由平等,另一方面又从骨子里认为,所谓平等只能是白人和白人之间,以及黑人和黑人之间的平等,而非不同肤色之间一律平等,希望用这种人为隔离的办法来实现。

“黑人家园”

1820年1月,首批自由黑人88人(1/3为男人,其余为女人、孩子)在白人牧师培根(Samuel Bacon)的率领下,乘坐伊丽莎白号帆船,踏上了赴非洲定居的路程,所有费用均由美国殖民协会承担。他们携带了部分工具、小型机械、捕鱼用具,以及100支步枪、两门炮和12桶火药,他们首先到达塞拉利昂的弗里敦,然后开始南下当时被称为谷物海岸的利比里亚,但后果是灾难性的:3名白人和22名黑人在3周内被黄热病夺去生命,其他人不得不退回弗里敦。

1821年,美国中将斯托克顿(Robert Stockton)实现了“黑人家园”的第一步:他护航第二艘“自由帆船”鹦鹉螺号,载着264名自由黑人抵达弗里敦,和第一批余众汇合,随即南下谷物海岸,用软硬兼施的方式“说服”谷物海岸一个土邦主皮特(Peter),将蒙塞拉多角(Cape Montserado)附近的一个荒岛谢波岛(Scherbo)租借给他,使得300多名美国黑人总算有了个落脚地,不久,他干脆用手枪顶在皮特脑门上,逼对方将100平方公里的蒙塞拉多角全部卖给协会,代价为烟草、朗姆酒、破烂枪支、镜子、床和衣物等,价值最多不过300美元,协会以此为依托,建立了第一个自由黑奴定居点——这就是后来利比里亚的首都弗里敦,时间是1821年12月14日。

1820年7月,美国殖民协会开始发行杂志《非洲理念》(The African Intelligencer),鼓吹移民西非,按照美国的社团化模式,在当地建立美国自由黑奴定居点的计划,该杂志主编、教师出身的阿什蒙(Jehudi Ashmun)不仅是最积极的计划倡导者,更希望成为实践者。

听闻斯托克顿成功的消息,阿什蒙大受鼓舞,并制定了在此基础上沿河流由沿海向内地逐步扩张定居点的计划,“以收买为主,武力为辅”,1825和1826年,阿什蒙和美国殖民协会在利比里亚迅速扩张,目前保留的一份“购买土地合约”中,协会从几个土邦主手里一次性购买100平方公里土地,价格为烟草500捆、朗姆酒3桶、5把雨伞、10根铁条、10双鞋和5桶火药,其贪婪可见一斑。

美国各州迅速加入了这一行列:宾夕法尼亚和纽约州率先行动,于1832年在利比里亚建立了属于本州的“自由黑人家园”,即艾迪那(Edina )和克莱松港( Port Cresson);1834年是马里兰州,1835年是密西西比州和路易斯安纳州。

美国政府在这一计划中起到关键作用:总统门罗在第一次殖民濒于破产之际,命令军舰“鳄鱼”号前往护航,并指示其“帮助美国殖民协会登上陆地”,还派遣埃尔斯博士(Eli Ayers)为自己的代表陪同前往)。正因为有这一切,斯托克顿才得以诈取谢波岛;而当阿什蒙的计划因美国殖民协会无法筹措到购买土地所需资金面临搁浅之际,门罗总统又不顾国会反对,以“殖民可解决美国社会问题”为由,从公共开支中拨款10万美元予以支持,协会付给土邦主们的那点可怜的“赎金”,实际上可以说是“公款消费”。

由于1831年美国爆发了特纳领导的黑奴起义,各蓄奴制惟恐事态发展,更急迫地将大批自由黑奴运往谷物海岸,许多自由黑人是被强迫送走的,另一些人则受骗支付了费用(原本应该是全部免费的)。由于美国黑人涌入太多,原本就对失去土地耿耿于怀的当地黑人开始反抗,1835年,克莱松港自由家园被土著黑人攻破并夷为平地,家园幸存者不得不汇合新乔治亚州运来的新移民转移到巴萨湾(Bassa Cove)。

“自由之国”

克莱松港事件让各定居地深深感受到危机:人数有限的定居者被包围在成千上万敌意土著之中,随时可能有灭顶之灾,将各定居地统一为一个整体,成为定居者的共同呼声。

1837年,巴萨湾和艾迪那两定居点宣布“合并”,两年后成为“西非的新乔治亚县”;1842年,密西西比州在当地的定居地被改成“西诺县”(Sinoe County),并与新乔治亚县建立了密切的关系。

然而此时在美国,风气却开始变了。

由于时代的进步,和北方工业的发展,不合时宜的种族隔离和黑奴制度受到越来越多有识之士的抨击,美国殖民协会的工作也开始受到质疑,废奴主义者中的激进派认为,把自由黑人运到非洲,实际上等于削弱了美国本土的黑人解放运动力量,是在帮蓄奴主义者的忙,他们的呼声形成一股强大压力,迫使联邦和各州相继取消或减少了对美国殖民协会的资助,令整个定居计划面临搁浅危险。

沉重的财务负担也让协会和联邦、各州吃不消,长距离海运、大量的定居和安置费用、庞大的军事开支,令财政不堪重负,也让社会对此越来越不满。

不仅如此,由于各定居点来源复杂,为争夺地盘、水源,彼此间已开始发生摩擦和冲突,在这样的局面下,不论美国政府还是美国殖民协会,都渴望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让那些定居地合并成一个“独立”的国家,这样一来向那里输出黑人就不是“罪恶的殖民”,而是国家与国家之间正常的人口流动了。

1847年7月26日,这个“独立的黑人家园”正式宣告诞生,国名被定为“利比里亚”即“自由之国”,据说这一名字的灵感来自移民抵达西非第一站弗里敦(意即自由城),国旗是星条旗的翻版,下辖14个县。值得一提的是,成立于1841年、由马里兰州设立的“马里兰定居地”不愿加入,而是在1854年宣告成立独立的“马里兰共和国”,直到1857年才作为“马里兰县”加入利比里亚。

利比里亚独立后的10多年里,美国各州仍陆续送来自由黑奴,但数量急遽下降,因为更激进的黑奴解放运动已风起云涌,原本支持美国殖民协会的一些政治家,如林肯,也迅速转变立场。1861年4月,南北战争爆发,次年9月22日,林肯总统颁布《解放黑奴宣言》,黑奴在全美范围内获得了理论上的公民权力,美国殖民协会基于“种族内平等”和黑奴制度依旧存在而制定的移民计划,至此已完全不合时宜,大规模、有组织的移民利比里亚就此无疾而终。

从1820年到1867年,47年间从美国出发去利比里亚的自由黑人不过1.3万多,仅占美国黑人总数的2.6%,占利比里亚总人口2.5%,美国殖民协会希望借此隔绝黑白人种的设想可谓完全失败。不仅如此,“自由国”既未给美国自由黑奴带来真正的自由和幸福,又人为造成他们和土著黑人的尖锐矛盾,这一矛盾在此后100多年里一直困扰着利比里亚,美国黑人后裔顽固把持政权,对土著采取一系列歧视和不平等政策,直到1980年4月12日,占总人口95%以上的土著黑人才第一次掌权,此时上距利比里亚独立,已有将近132年的历史,而通过血腥政变上台的土著多伊政权随即对前政府展开残酷报复,其中又何尝没有族际仇恨的影子?

如今的利比里亚,战火已经平息,但满目疮痍,百废待兴,饱受战乱之苦的昔日自由黑奴后裔惊魂甫定,看见国徽上的国训,不知作何感想?

“爱与自由带我们来到这里”,100多年前,“爱与自由”把这些肤色和当地人相同、但习惯已完全不同的黑人带到这片土地,但他们带给当地人的,却并非是“爱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