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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张纸条


《第七张纸条》是王路文学创作的一次尝试和突破,有别于一般的悬疑类作品,这部小说文风清新,直指人的内心深处,以揭示人性的黑暗来制造惊悚气氛。这部小说一经推出,就受到关注,不但天涯等网站纷纷转载,《少年文艺》、《儿童文学》、《少男少女》等传统杂志也相当关注,《少年文艺》编辑认为这部作品情节的安排上非常严谨,结尾不落俗套,主题也很深刻,不同于只注重惊悚诡异效果的大众化作品。



作品内容


6个少男少女回母校寻找毕业时埋藏的纪念纸条,谁知多出了第七张纸条,谁都没想到,纸条带来了骇人的风波。青春中有失足也有悔恨,最值得珍贵的,永远是真情。

作者简介


王路,现年37岁,宁波市作协会员,曾获冰心文学奖等众多奖项。

作品结局


该作品共有两个结局。

结局一

月明星稀。谢玲站在郭旭峰家的楼下,抬头仰望,五楼的房间没有拉上窗帘,正映射出明亮的灯光,那正是郭旭峰的房间。

良久,谢玲举起了手机:“喂。”

听筒里传来郭旭峰略带疲惫的声音:“谢玲?这样晚了还没休息吗?”

谢玲深深吸了口气:“是你做的。”

郭旭峰一愣:“你说什么?”

谢玲突然爆发了:“你这个疯子!神经病!我都知道了!我和施加朝通过话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捣的鬼!都是你!”

听筒里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传来一声叹息:“那么说,你都知道了?”

谢玲禁不住泪水从眼眶不断涌出,她呜咽着:“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电话里冷笑了一声:“最好的朋友?是啊,你们对我可真够好的。如果那时候不是我成绩好,能在考试时帮着程浩明、柴艳艳他们作弊,让出作业给他们抄,你们根本不会和我这样一个满脸青春痘的丑男生混在一起吧。你以为我从来没有察觉从你们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种带着鄙视的、恶心的眼神吗?”

谢玲呆了一呆,不自觉争辩道:“可我从来没有……”

“对,你没有,你从来没有鄙视过我,可是,谢玲,你那种同情、怜悯的眼神更伤我的自尊!你凭什么居高临下可怜我,你为什么不能欣赏我?难道我不是比你更聪明,比你更出色吗!?”

谢玲看着手机,话筒里依然传出郭旭峰的怨气冲天的声音,不,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聪明、善解人意、体贴人的郭旭峰,她从来没想过,在郭旭峰心里会深埋着这样愤怒的想法。这种想法在他心里隐藏了多久?3年?6年?直到它发酵成一缸毒汁。

谢玲喃喃道:“难道为了这些事,你就要诅咒我们?”

听筒里突然沉默下来,半晌,郭旭峰低沉却清晰地回道:“不。那第七张血纸条,那份诅咒,并不是为了我曾经受到的伤害。”

谢玲紧紧握着手机:“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郭旭峰吐出了两个字:“钱明。”

谢玲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一切都想起来了。

初三毕业前,全班到杭州举行毕业旅游,在西湖边的一个旅店住宿。晚上,谢玲、柴艳艳、吴珊娜和钱明住在同一个房间内,大家天南地北地聊着天,不知怎么聊到了郭旭峰。柴艳艳和吴珊娜嘲笑他脸上的青春痘,说每次吃饭时都不想面对,恶心得吃不下饭,还说晚上出去吓人都不用化妆。

这时,钱明突然说:你们为什么老是讲郭旭峰的坏话,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柴艳艳嘲笑钱明眼睛瞎了,钱明则和她争辩,说他为人好,成绩好,文章好。结果大家都笑话她是喜欢上郭旭峰了,居然敢早恋。谢玲记得,那时钱明说了一句话,她说,就是有点喜欢又怎么了。

手机里传来郭旭峰飘忽的声音:“那天晚上,你们的谈话刚好被经过房间窗外的我都听到了,那晚我坐在旅店的楼顶,一个晚上没睡,直到最后关新来找我。”

“回到学校后,钱明和我的接触突然多了起来,不对,是我刻意接近她,她也没有拒绝我,我把自己写的文章给她看,每次,当她拿着文章跑向我,大声告诉我‘郭旭峰你写得太棒了’时,我知道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那段时间,钱明也开始试着写些小文章,每次写完都会请我指点指点。程浩明、柴艳艳、关新、吴珊娜,还有你、谢玲,一直注意着钱明和我之间的往来,程浩明取笑我这是在早恋,威胁要去报告老师。那时候的我很胆小又没有自信,只会笨拙地否认。你们就用激将法,说如果我敢当着大家的面将钱明写的文章丢到大街上去,就证明我没在早恋。”

在郭旭峰的讲述中,谢玲再一次回忆起她一生中最内疚的那一刻,也是她刻意遗忘的那一刻:

那天,钱明拿着一个有小熊封面的笔记本向郭旭峰走来,那个笔记本是她用来写文章的,谢玲不知多少次在课间休息时看到郭旭峰捧在手里带着微笑读着。郭旭峰坐在座位上,傻乎乎地坐着,看着钱明走到身边,依然是那个温柔的微笑,她把笔记本递给他,说:郭旭峰,昨天听了你的建议,我又写了一篇文章。

程浩明在旁边踢着郭旭峰的椅子,示意他动手。而郭旭峰呢,他不知所措的、慌张地看着他们5人,这5位所谓的“好朋友”的眼神里,有的带着嘲讽,有的带着鄙视,有的带着戏弄,就连谢玲,眼中也是一丝‘看好戏’的神态,于是……郭旭峰做了一件一生中最愚蠢也最令他悔恨的事。

郭旭峰转过身去,故意用不屑的口气说:你的文章关我什么事呀。钱明脸蓦地红了,不,她愣住了,她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180度大变脸。她惟一的反应是喃喃道:你不是说过,写好后你会帮我修改的。而郭旭峰,或许真的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或许是为了表现得像个男子汉,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笔记本,从教室窗口扔了出去,嘴里还吼着:我什么也没说过,别来烦我。

教学楼隔着一道围墙就是街道,那笔记本飞到了街道上,一辆公交车驶过,车轮正好压过笔记本。在5位“好朋友”的大笑声中,郭旭峰看着钱明哭着跑下楼去,看着她在街头低着头寻找笔记本,看着她捡起笔记本跑回学校,看着一辆从她身后急速而来的电动车撞在她身上,看着她倒下,看着她的头重重地磕在马路牙子上……

“直到毕业,我再也没有见到钱明,几个月后,我想方设法找到了她的家,但邻居告诉我,她全家搬到上海去了。其实,在我扔掉笔记本时,我就知道,我永远失去了我生命中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

“所以,我诅咒你们,也诅咒我自己,你们是一帮混蛋,我却是一个胆小鬼,一个虚伪的不敢承认自己内心情感的胆小鬼,一个只敢伤害真诚对待自己朋友的胆小鬼。”

谢玲呆呆地听着,半晌,她喃喃道:“现在你的诅咒灵验了,程浩明、柴艳艳、关新、吴珊娜,他们都遭到报应了,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我死了,你就该满意了吧。”

手机断了。

郭旭峰站在窗口,看着楼下一个纤细的身影向小区门口走去,那是谢玲,她走得如此恍惚,连擦身而过的车辆也熟视无睹。郭旭峰看着那个孤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郭旭峰死死咬着嘴唇,突然,他冲出了房门,向楼下跑去。

郭旭峰在小区外的马路上追上了谢玲,虽然已经晚上9点多,但海城市依然车水马龙,谢玲在车流中穿行,不时,有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怒骂“怎么过马路的,找死啊”,郭旭峰冲进车流,紧紧攥住谢玲的手腕,把她从车流中拉了出来,拉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台上。谢玲一声不哼,只是拼命挣扎着,想把自己的手腕抽出来,她挣扎得如此剧烈,以至郭旭峰为了抓牢她,把她的手腕都攥出了一圈乌青。

郭旭峰把谢玲顶到车站的广告牌上,大声吼道:“听着,听我说,这一切都是意外,程浩明、柴艳艳、关新、吴珊娜,他们遇到的一切都是意外。我恨你们,更恨自己,真正伤害钱明的是我,真正应该受到诅咒的也是我。血纸条是我写的,但我从来没指望那血纸条起过作用,我只是……我只是想恶心你们一下,也恶心自己。让我们大家都反省一下。后来发生的那些事,都是意外!你不会死的,谢玲,你冷静下来!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诅咒……”

谢玲依然剧烈地挣扎着,甚至伸出腿猛踢郭旭峰,郭旭峰脚一滑,后跟没踩稳,在公交车站台阶上滑了下来,他踉跄了几下,随手把谢玲也拖下了站台。这时,一辆双层12路公交车正在滑行进站,司机因为上夜班,刚刚打了个哈欠,一错眼才看到站台马路上居然冒出两个正在打闹的人影,他下意识地按下了喇叭,踩下了刹车。

轮胎与沥青路面发出刺耳的磨擦声,然而,庞大的公交车刹不住自身带着的巨大的惯性,直直地向车前灯照着的两个转过身来带着一脸惊恐神情的年轻的身影撞去……

………

事后,在交警现场调查时,一个全程目睹了现场的市民摇着头叹息到:“真惨啊,不过,那只是场意外……”

八中,操场的挖掘已经告了一个段落,这里会建成一个大型商场,操场的地下会被建成一个地下车库,挖出来的大堆泥土就堆放在操场旁,等着运泥车把它们带走,表层的泥土在白天炙热的阳光照射下已经半干了。这时一阵风吹过,一片半埋在泥里的纸片随风挣扎了一下,终于摆脱了泥土的束缚,随风飘上了天空。纸片在空中转了个身,露出身上红色的字,那是个“死”字。

纸片,随风而去,带走不为人知的秘密。

结局二

……

八月桂花香。

旧八中,操场的挖掘已经告了一个段落,这里将建起一座大型商场,操场则改建成地下车库,现在,巨大的坑洞就象一只深渊巨兽的大口,不断地吞食着工人“喂”给它的钢筋、水泥,从坑洞里挖出来的大堆泥土就堆放在操场旁,等着运泥车把它们带走。

这时,一辆运渣土的泥头车正从孝闻街驶入工地,在进入工地大门时,司机稍稍打了下方向盘,因为他看到6个少男少女正站在大门口,其中一个居然还坐在一把轮椅中。

程浩明在泥头车卷起的大股尘土中,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在他背后推着轮椅的柴艳艳关心地俯下身去:“没事吧?”程浩明一挥手:“没事。”他扭头看看吴珊娜、关新、谢玲和郭旭峰,做了个鬼脸:“割了脾脏还活着的人多了去了,倒是腿上的骨折麻烦,医生说还要修养1个月才能把里面的钢钉取出来。动手术取钢钉正好是关新去澳大利亚的时候,我可没法送行了。”

说到去澳大利亚,关新的脸立刻苦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什么送我去澳大利亚,是送我去当替死鬼的吧,施加朝那小子来电话催了我好几回了,说给我准备了一顿杀威棒,连你那份都算在内了。”

程明浩、柴艳艳、吴珊娜、谢玲和郭旭峰都笑起来,吴珊娜拍了拍关新的肩:“不好意思啊,让你替我们大家去赔罪,走之前记得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准备了不少海城市的特产让你带给施加朝,他吃得心满意足了,没准会对你下手轻点。”关新一扁嘴:“不会吧,他吃得心满意足了,才更有力气揍我才是真的。”

看着伙伴们乱开着玩笑,郭旭峰突然冒出一句:“对不起。”

“唉……”吴珊娜举手打断了郭旭峰的话:“大作家,这句话就不要说了,这段时间,我们大家把这句‘对不起’说了没一千遍也有999遍了。”

谢玲点了点头:“就是,你用不着道歉,你再道歉的话,我也得再跟着谢谢你了,那天要不是你把我推开,我肯定也被车撞上了。对了,你的胳膊怎么样?”

郭旭峰看了看自己用绷带吊在脖子上的胳膊:“医生说下个月就可以拆石膏了。华东师范大学也打来电话说,我可以晚几天报到。不过,我等不住,想下星期就去,反正在上海也可以找家医院拆石膏的。”

关新挠了挠头:“你有她的消息了?”

郭旭峰轻叹了口气:“只听说住在浦东,详细地址还在打听。”

程明浩、柴艳艳、吴珊娜、关新、谢玲5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谢玲在大家的示意下轻声道:“如果找到她,请代我们说一句迟到了整整3年的‘对不起’……虽然我们不知道她会不会原谅我们……”

郭旭峰点点头:“我会把你们的歉意带到的。”他的目光投向天空遥远的边际:“我想,她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她一直是个非常非常善良的女孩子……”

这时,刚才从他们身边进去的泥头车又从工地里驶了出来,车里装满了渣土。这些从旧操场挖出来的渣土在白天炙热的阳光照射下已经半干了。随着泥头车的颠簸,一阵风吹过,车斗里,一片半埋在泥里的纸片随风挣扎了一下,终于摆脱了泥土的束缚,随风飘上了天空。纸片在空中转了个身,露出上面红色的字。

纸片,随风而去,很快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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